介绍: 【夜读】远去的钢笔时代
20世纪初,无数“时尚”的中国人尝试着身着洋服招摇过市,身上还必备两件“配饰”——怀表和钢笔。怀表代表着先进的科技,而钢笔则代表着先进的文化。
文化本无先进与落后的差别,但在当时的社会境况之下,所谓“先进”在一定程度上即是更快捷、更便利的工业社会的代名词。钢笔可以蓄储一定的墨汁,小小一支揣...
介绍: 【夜读】远去的钢笔时代
20世纪初,无数“时尚”的中国人尝试着身着洋服招摇过市,身上还必备两件“配饰”——怀表和钢笔。怀表代表着先进的科技,而钢笔则代表着先进的文化。
文化本无先进与落后的差别,但在当时的社会境况之下,所谓“先进”在一定程度上即是更快捷、更便利的工业社会的代名词。钢笔可以蓄储一定的墨汁,小小一支揣在怀里,走到哪里随时都可以用,与传统的毛笔相比,这可是再“先进”不过的了。于是,无论军阀官僚,还是文坛巨擘,抑或富商巨贾(gǔ),只要经济条件允许,势必要备上几支这样的“奢侈品”,既有炫富的功效——钢笔在当时可是价格不菲,又能显示出自己的学识修养——钢笔作为书写工具的文化效应在此处被无限放大,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即正告世人——我已经吸收了世界上的“先进文化”。
1935年,列强觊觎(jìyú)中的旧中国正在大张旗鼓地推销国货,以期借此激发国人的爱国热情,从而团结力量、抵御外强——这“外强”当然也包括从西洋传来的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对于不响应号召而继续推崇洋货的,国人往往嗤(chī)之以鼻,甚至上纲上线地大加批判,诸如当时的学生群体就很受训斥,因为他们在课堂上不使用中国的毛笔,却多用西洋的钢笔。为此,鲁迅先生专门撰文《论毛笔之类》,以笔名黄棘发表于《太白》半月刊:
“洋笔墨的用不用,要看我们的闲不闲。我自己是先在私塾里用毛笔,后在学校里用钢笔,后来回到乡下又用毛笔的人,却以为假如我们能够悠悠然,洋洋焉,拂砚伸纸,磨墨挥毫的话,那么,羊毫和松烟当然也很不坏。不过事情要做得快,字要写得多,可就不成功了,这就是说,它敌不过钢笔和墨水。譬如在学校里抄讲义罢,即使改用墨盒,省去临时磨墨之烦,但不久,墨汁也会把毛笔胶住……况且毛笔尖触纸的多少,就是字的粗细,是全靠手腕作主的,因此也容易疲劳,越写越慢。闲人不要紧,一忙,就觉得无论如何,总是墨水和钢笔便当了。”
当国人不停地往返于蘸和写之间的时候,西方人也在这两个动作之间摇摆,但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在东西方却有着本质的、思维方式上的差距:中国人的蘸墨是用充当笔尖的笔毛吸墨,而西方人的蘸墨则是用坚硬的笔管末端纯粹的蘸。
毛笔与钢笔的“斗争”,不仅仅是两种书写工具之间的较量,在它们的背后是两种文化的抗衡。
毛笔象征着儒家文化的仁厚、中庸、内敛,不露声色而内蕴积厚。那细柔的笔毫,看似软弱无力,实则柔韧劲道。不懂用笔之道的人,写出的字往往线条软绵、水墨积滞、毫无生气;而深谙此法的书家,写出的字则坚挺有力,所谓“力透纸背”,即是指毛笔运行过程中发出的无形的力量,在纸面上形成极大的反应。这个“力”并非因为手劲很大或用墨很重,导致字迹透过纸背,而是写字过程中从内在的呼吸气韵到手臂的运转开阖,所形成的无形的遒劲笔力。在薄薄的宣纸上,水墨既不浮于表面,也并非渗透式的侵入纤维,而是依靠一种力使之相融相成。毛笔虽然很软,写出的字却极硬,这便是以柔克刚的另一种解读。中国传统儒家文化要求人要内敛持重,韬光养晦,不能张扬,恰如毛笔书写过程中的“藏锋”,一旦“锋芒毕露”,那便是不好的,显得轻浮,也容易让人抓住弱点。稳中求变,柔中发力,以柔克刚,是毛笔的艺术,也是做人的艺术之一。
而钢笔背后的文化背景则象征着西方世界的外向力。直接、果敢、说一不二以及对强硬的竞争性的推崇,甚至有时会带有攻击色彩。中国人在人际交往中很少硬碰硬,但西方人之间的对话则明显要更加直接,基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正如钢笔坚硬的笔头,既然为的是在纸面上留下书写的痕迹,那么就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一个笔尖与纸面的接触,非常容易地留下书写的痕迹,何必要将若干无力的毫毛捆成一捆、自找麻烦?
西方人思维中的笔尖是单一的、独立的个体,而中国人创造的笔尖却是一个个原本柔弱不堪、无以承担重任的个体们的集合,个中差异显而易见。所以西方人更重视个体,而中国人更重视群体。西方哲学建立在古希腊哲学的基础之上,而当古希腊之时,个体就已经被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他们的城邦文化,他们的讲演与戏剧,皆是建立在以个体为单元的基础上;中国则不然,中国人从一出生就被“捆”在家国天下的大伦理范畴之内,个性很难得到施展和发挥。这种“历史遗留”的基因代代相传,直到今天仍在东西方文化的进程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
时过境迁,20世纪初的争执演变为21世纪里的无法逆转,今天的主角已经变成了键盘。在钢笔“统治”这个星球短短100余年后,“书写”的大位终于让给了更加先进、便捷的电脑键盘。敲字取代了写字,对于笔画的训练转化为对于字母方位的熟稔,以至“提笔忘字”成为人们的惯性,极少提笔,焉能不忘?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杂志2011年第08期《远去的钢笔时代》撰文/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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