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夜读】

当代文物鉴定专家秦公曾说过：“文人若不明碑帖，如同农夫不辨菽粟，木匠不辨绳墨。所以，在中国传统收藏家心目中，善本碑帖是首选藏品，之后是宋版古籍，再次才是字画。”
拓片之美，令无数的文人为之着迷，甚至“走火入魔”。这些故事，可以从宋代说起……
宋代是文人最幸福的时代。陈寅恪先生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

介绍： 【夜读】

当代文物鉴定专家秦公曾说过：“文人若不明碑帖，如同农夫不辨菽粟，木匠不辨绳墨。所以，在中国传统收藏家心目中，善本碑帖是首选藏品，之后是宋版古籍，再次才是字画。”
拓片之美，令无数的文人为之着迷，甚至“走火入魔”。这些故事，可以从宋代说起……
宋代是文人最幸福的时代。陈寅恪先生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将宋代推崇为中国古代文化的巅峰。大凡文化昌盛的时代，既能以开放的胸怀接纳新事物，也常常伴随着复古的潮流。
宋太宗赵光义是一个书法高手，而且终身临帖不倦。淳化三年，为了便于向古人取法，宋高宗倾尽皇家书法藏品，刻于枣木之上，然后传拓成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淳化阁帖》。作为国家的重大文化工程，《淳化阁帖》只被赏赐给了少数的宗亲、大臣。普通的文人无缘得见，只好竞相传阅、临摹。
跨越千年的墨宝，经过传拓，竟可如此鲜活，济济一册！各地的文人从《淳化阁帖》得到了无穷的灵感，好古的风尚顿时席卷全国，很快，文人们就把目光投向了更久远的先秦时代，纷纷以搜集古器、考订传拓为乐。一时间，《先秦古器图碑》、《考古图》、《宣和博古图》、《集古录》等金石学著作，如雨后春笋般集中面世，也带动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拓片收藏热。

靖康二年，金军攻破繁华的东京汴梁，北宋灭亡。富贵之乡，一朝沦陷。淳化以来沉醉于书香翰墨的文人，一夜之间变成了颠沛流离的难民，而拓片收藏的黄金时代也戛然而止。
南宋建炎三年6月13日，一条船停在池阳的长江岸边。挑行李的脚夫前呼后拥地搬行李，尽是些硕大的木箱子。一个英姿勃勃的男子在岸上，翻起覆在前额的头巾，向船上的人告别。他就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夫妻俩一个正要孤身奉旨入朝，一个要南下避难。
船上的李清照抑住泪水，向赵明诚大声喊道：“假如遇到危急的局势，怎么办呀?”赵明诚远远地应道：“跟着众人一起走吧。实在万不得已，先丢掉包裹箱笼，再丢掉衣服被褥，再丢掉卷轴、古董。只是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物，及珍贵金石拓片，必须要抱着、背着，与你共存亡，千万别忘了!”说罢策马而去。由此可知拓片，在他心中的分量。
李清照、赵明诚夫妇酷嗜金石彝器。大木箱里装的，正是夫妻二人在太平年景里费尽心力收藏的金石拓片。李清照最爱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的“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一句，所以自号易安居士，并将他们夫妻二人的书房命名为“归来堂”。但是经过靖康之变，不仅居所不再“易安”，二人再也未能“归来”。
更不幸的是，赵明诚此番因为冒着炎热疾驰，竟积劳成疾，一命归西。江畔之嘱，竟成永别。李清照安葬完丈夫，大病一场，然后独自带着一箱箱藏品辗转奔逃。无奈孤木难支，赵明诚嘱托她誓死守护的金石拓片，也在一次次的迁移、变故中散失殆尽。
幸好，赵明诚留下遗稿《金石录》书中收录了夫妻二人收藏的金石拓本二千余种。生长在北宋的赵明诚，从小就喜欢跟从“当世学士大夫访问前代金石刻词”，登临各地 名山，亲自椎拓碑文。与李清照结婚后，他对金石的兴趣有增无减，日趋痴迷，立志要“尽天下古文奇字”。他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仿照欧阳修《集古录》的体例，将收藏的金石拓片编著成书。
“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
在《金石录后序》中，李清照这样回忆她与丈夫的收藏往事。赵、李两家都是寒族，在赵明诚的学生时代，他每个月都要请假出去，当掉衣服，购买碑文拓片。回来以后，夫妻二人一同欣赏玩味，何等的快乐逍遥。
宋室南迁后，无数像赵、李这样的文人或殒命疆场，或迁居江南。旧日那修学好古的风情，究竟在乱世中化作南柯一梦。拓片收藏，因太平盛世的文人而兴，又随着文人的沦落而凋零，似一对命运共同体。面对家丧复国难，文人的命运又像那一张张拓片，轻薄且易破碎。
但不会消失的，是中国文化自身具有的生命力和文人炽热的守护文脉之心。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杂志2017年第05期《拓片收藏：文人偏爱“黑老虎”》 撰文/阚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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