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心上的居处
诗人海子曾说:“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与人日日相伴，遮风挡雨的房屋又岂能没有名号呢？
古人不仅给子孙取名，为自己取号，器物、房屋也不落下，一旦它们有了各自的名字，也似乎拥有了独一无二的灵魂。在室号诞生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房屋建筑就有了称谓，这时的赋名权只属于君王贵族，且名称多因地名而...

介绍： 心上的居处
诗人海子曾说:“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与人日日相伴，遮风挡雨的房屋又岂能没有名号呢？
古人不仅给子孙取名，为自己取号，器物、房屋也不落下，一旦它们有了各自的名字，也似乎拥有了独一无二的灵魂。在室号诞生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房屋建筑就有了称谓，这时的赋名权只属于君王贵族，且名称多因地名而起，并无特殊含义。直至魏晋时期起，室名开始脱离皇家对宫殿的命名而独立出来，开始寄寓了命名者的心愿。
室号往往离不开堂、轩、室、斋、书房、草堂等，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大概人人都听过，却未见得识它真面目。
清顺治十五年（1658年），19岁的蒲（pú）松龄初入科场，县、府、道三试第一，“文名籍（jí）甚”，在《淄（zī）川县志》留下浓重一笔。少年得志，他一心投身功名，准备一鼓作气，走上人生巅峰，但此后的科考之路却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坎坷。
除了科考或在科考的路上，他最多的时间都在那间容膝斗（dǒu）室度过。蒲松龄结婚后，蒲氏分家，他仅分到了二十亩薄（bó）田与“农场老屋三间，旷无四壁”，自幼“雅爱搜神”的蒲松龄有寄托情志、聊以自宽的好法子：遍邀好友来到家中谈仙谈鬼，畅聊奇闻异事，然后将朋友口中的仙灵神怪诉诸毫端，尽情描画。“聊斋有屋仅容膝，积土编茅面旧壁。丛柏覆阴昼冥冥，六月森寒如窟室。”谁能料到，一部震彻寰（huán）宇的经典著作，就诞生在这方“窟室”。
康熙十八年（1679年），《聊斋志异》初步完成。这一年，他四十岁了，终于有了一部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但他依旧是功业无期，贫病交加。屡试不中的蒲松龄坐困愁城，为衣食所迫，来到“四世一品”淄（zī）川西铺显宦（huàn）毕府坐馆。这次命运之神给他送来了橄榄枝，东家毕际有激赏其才能，毕氏全家又非常爱读他的《聊斋志异》，一有奇闻趣事就和聊斋先生交流，非但不劝他收心敛才专事八股，反而还帮助他一起构思故事大纲。优越的环境和众人的支持，敦（dūn）促着蒲松龄再展身手，《聊斋志异》获得了一次茁壮成长的机会。在毕家坐馆的三十年，成了蒲松龄的创作高产期，《聊斋志异》的体量大为扩充，最终形成了流传后世的八卷本（一说十二卷）巨作。
《聊斋志异》顾名思义，即在书斋里谈鬼怪。当然，“聊”也可以解释为“姑且”：姑且以此自我安慰。做官无望，且以写作抒情遣怀。“聊”之一字，似贯穿了蒲松龄的一生，诗文中屡有“聊”：“生涯聊复读书老”“闭门聊复拥三竿”。渴求功名而不得，只能退而著述，寄意鬼怪。《聊斋志异》是他一生心血的凝注，是他“聊”以明志的最有力证明，辛酸、无奈、不甘与发愤，尽在其中。蒲松龄与聊斋就如密友，一人，一斋，互相成就。
在古代，室号或书斋名，更像一个文人给自己起的别号。
欧阳修有“非非堂”，王安石有“昭文斋”，陆游的“老学庵（ān）”彰显了治学之志，朱熹的“云谷晦庵ān）”合乎书斋所在地的地名与风景；赵明诚与李清照夫妇的藏书楼为“归来堂”，用于存放二人收藏的金石与书。金兵一路南下，昔日的“归来堂”也再无法归去。随着赵氏皇都南迁，文人墨客与报国志士云集江南，归来堂竟成为一种奢望的象征了。

1927年的一个秋日，任教于上海立达学园的丰子恺，居住在永义里9号的校舍。此时他的恩师李叔同先生即弘一法师已皈（guī）依佛门，时常云游四方，但每次来到上海，都会到旧日的学生丰子恺处小住长谈一阵子。丰子恺一直追随恩师，从思想观点，到行为做派，再到服饰打扮。这次，正好恩师在家中做客，崇信佛教的丰子恺决定正式皈（guī）依三宝，拜弘一法师为师，成为在家居士。他请弘一法师为自己居住的校舍取个名字，法师教了他一个抽签的法子。
丰子恺取出纸，裁了许多小方纸片，在这些纸片上分别写下自己喜爱又便于搭配的字，将它们一一团成纸球，散在绘着佛像的供桌上。他定了定神，凭着直觉抓出一个纸团，拆开一看，是个“缘”字。接着又抓了一回，可巧竟还是个“缘”字。“缘”是因由，是缘分，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巧合”，更是佛家爱讲的一个字。因而，“缘缘堂”就此得名。
弘一法师为新诞生的堂名写了横额，自此，“缘缘堂”与丰子恺结下了恒久的因缘，形影不离。他还倾尽热爱与金钱，在家乡修建了“缘缘堂”并度过了五年的幸福时光，他的文学作品集也取名为《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绘画作品则写有“缘缘堂画笺（jiān）”。一个原本看似普通的室名，与主人的一生融为了一体。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 2019年08期《心上的居处》
撰文／王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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