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在我羡慕的婚姻中，钱锺书先生与夫人杨绛这一对最是佳话，既有乍见之欢，又久处不厌。一生相伴六十余载，从未争吵，快乐地携手到人生的终点。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姻缘，也遭遇过中国式的老规矩——“八字合婚”的考验。

何谓八字合婚？即由男方择一吉日，差遣子弟身穿礼服，随同媒人前往女家求问“庚帖”。庚帖是一方红纸，上面写有女...

介绍： 在我羡慕的婚姻中，钱锺书先生与夫人杨绛这一对最是佳话，既有乍见之欢，又久处不厌。一生相伴六十余载，从未争吵，快乐地携手到人生的终点。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姻缘，也遭遇过中国式的老规矩——“八字合婚”的考验。

何谓八字合婚？即由男方择一吉日，差遣子弟身穿礼服，随同媒人前往女家求问“庚帖”。庚帖是一方红纸，上面写有女子出生的干支历日期，年、月、日、时共四柱干支，每柱两字，合共八个字，也称“八字”，是为“坤造”。之后同男方的八字——“乾造”一起交给算命先生，详加研究，占卜二人是否相配。

杨绛在《命与天命》中说：钱家在二人决定结婚时，曾索要过杨绛的八字。杨绛的父亲说：“从前男女不认识，用双方八字合婚。现在已经订婚，如果‘八字’不合，怎么办？”所以最终钱家还是不知道儿媳的八字。

不过，后来二人离家出国前，杨绛的公公交给她一份钱锺书的命书，也就是从他的八字推算出的命运——“父猪母鼠，妻小一岁，命中注定。”钱锺书生于1910年，恰比杨绛年长1岁！二人都出生于书香门第，但两个家庭却十分不同。杨绛的父亲曾出国留学，思想维新，而钱家则是一个传统的“旧式家庭”，或许对于钱锺书清华园里“遇”来的未婚妻，算命先生推算的可怜的信息，多少让他们安了心。

对于古人而言，婚姻也许是人生最大的不定数。早在《诗经》时代，或许还存有几分自由恋爱的气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描写了情人们“投瓜报玉”，誓言长久相好的情景。而到了后世，婚姻的缔结，大多以“媒人”为中介，父母为决策，新人的自主权变得越来越少。

对于娶妻生子的“未知数”，占卜术帮了忙。儒家十三经之一的《仪礼》中，《士昏礼》一篇说：“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问名”被列为周代缔婚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一，双方通过各种各 样的方式，考察双方缔结婚姻的可能性，这可算是“合婚”的肇始。

20世纪80年代，在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发掘出大量“黑水城文书”，《属相方术》刻本残片也在其中，约为西夏时期文献。记录有六十甲子纳音、年龄、属相和九宫位这些命运信息。六十甲子纳音，是将干支与五行结合，得出“乙巳（sì）火”“癸卯金”等组合，再根据其五行的相生相克来定吉凶。

属相的背后其实也是阴阳五行，属相是八字干支中的一个地支，是相生，还是冲克，最为直观。至于九宫位，则是由唐代阴阳术数家吕才发明的，将男女的出生年转化为天干地支，称为年命，再将年命的天干地支分配在“三元九宫格”内，看落在哪个宫位：如果男是一宫，女是四宫，合成一四，即为生气，是上等婚，子孙昌盛，百事皆吉；如果男是一宫，女是六宫，中等婚，次吉；如合成一七，为五鬼，下等婚，不可配…… 无论是纳音、属相还是吕才合婚法，都以男女出生的年命为依据进行占卜。

北宋哲宗年间，太皇太后为哲宗选皇后，想用勘婚（合婚）之俗，遭到大臣吕大防的反对，他认为勘婚是民间俗礼，国家大礼不可依据，但老太后认为先皇英宗于“三命六壬”皆通晓，也做过勘婚的事。后众大臣皆激烈反对，方才作罢。 “三命”指人的生辰之年、月、日所属的干支，而“六壬”偏重阴阳格局卜算。哲宗勘婚事件至少说明，民间合婚的习俗，已经影响到朝廷的礼仪，但士大夫却不认可。另一方面，“三命六壬”的说法说明，“八字合婚”自此可能已经出现。金元时期，合婚获得了官方认可。及至明清，八字合婚成为了合婚的主流。

杨绛推出《命与天命》一文时，已是96岁高龄，看事情当然豁达通透。 算命先生怎么算准她小丈夫一岁？还是仅仅是巧合？她说：“算命照例先要问几句早年的大事。料想我公公老实，一定给套出了实话，所以我对那份命书全都不信了。”还有命书末一句写着：“六旬又八载，一去料不返。”这是说钱锺书有 68岁的寿命，但先生只是在68岁时大病一场，最终享年88岁，足足多了20年。

饶有意味的是，读到文章的最后，杨绛写道：“我们思考问题，不能轻心大意地肯定，也不能逢到疑惑就轻心大意地否定……我们可以迷惑不解，但是可以设想其中或有缘故。因为上天的神明，岂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呢。”

无论如何，过去的中国人对于合婚笃信的多，不敢不信的也多。如今男女有了自由接触，深入了解的机会，大可以不用把宝押在玄虚的“八 字”上。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杂志2018年08期《合婚 你们是天生一对吗》
撰文/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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