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弓鞋：三寸金莲的噩梦
“坑死俺了！”
这是《镜花缘》合不上、掩不住的一句呐喊，来自里面的主人公林之洋。此时，他脚上已经被穿上一双软底儿大红弓鞋。回忆在他脑海中燃烧着，就在刚刚，他被按在一个小椅子上，看着前面坐在低处的宫娥。那宫娥把林之洋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些白矾洒在脚缝内，然后用力将五个脚趾紧紧地压在一起...

介绍： 弓鞋：三寸金莲的噩梦
“坑死俺了！”
这是《镜花缘》合不上、掩不住的一句呐喊，来自里面的主人公林之洋。此时，他脚上已经被穿上一双软底儿大红弓鞋。回忆在他脑海中燃烧着，就在刚刚，他被按在一个小椅子上，看着前面坐在低处的宫娥。那宫娥把林之洋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些白矾洒在脚缝内，然后用力将五个脚趾紧紧地压在一起，又将脚面用力弯曲，使它猛变成一张拉满的弓。紧接着，“弓身”上被缠绕了一圈圈白布。宫娥一边拿布用力地勒着，一边迅速地用针缝着，巩固着自己的成果。林之洋想拼命地挣脱，但是被几个帮忙宫人按得死死。看着自己的脚经历剧痛后面目全非，自己又无可奈何，一阵委屈便随着疼痛油然而生，冲破喉咙化作一句——“坑死俺了”。
相传在南唐后主李煜在位期间，后宫为得君王一顾，使劲浑身解数。一位妃子突发奇想，用白帛束足，将脚捆绑作新月状，然后，在不过三寸的金莲上献上一支独舞。李煜龙颜大悦，将妃子的脚赐名“三寸金莲”，之后宠爱有加。古语有云，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于是后宫效仿者不计其数，宫中贵族妇女、歌舞伶人遂对此趋之若鹜。
脚要被束缚，自然会发生扭曲隆起的形变，而为了顺应这一变化，新的鞋子被制成如弓之状，弓鞋的说法概由此来。弓鞋出笼不久，就得到北宋文人的赏识，小巧、精致的弓鞋，似乎集女性万千柔美特质于一身，让他们用笔墨蘸尽想象力去歌颂。文豪苏东坡曾作的《菩萨蛮·咏足》，是歌颂古代缠足的开山立碑之作。其中一句“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既有对弓鞋传说的追忆，又为它增加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艺术美感。
缠足虽然疼痛，但可以想象的是，宋代社会对缠足穿弓鞋的态度，近似我们今天年轻女性对整容的态度，甘冒风险、甘忍疼痛，这既是对美的追求，又是一笔高投入、高产出的生意——在宋代之后，因三寸金莲而嫁入豪门的例子数不胜数。要说北宋缠足界一姐，非末期名妓李师师莫属。“凤鞋半折小弓弓”“一搦衬金莲稳小”，宋徽宗几笔出彩的勾勒，让一代名妓的两只金莲小脚踏进了《宣和遗事》。
然而，从“五寸铁莲”到“四寸银莲”再到实现“三寸金莲”，女性们被迫咬牙捆绑压迫自己的双脚。在明朝正德年间的山西大同，每年农历的六月初六，要举办“赛脚会”。赛脚会上，那些自认为脚美无双的女子，蒙好脸，露出自己精心打扮好的小脚，任赶庙会的男人点评。经过两轮点评，最终前三名出炉。拿到第一的女子和全家都会洋洋得意，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她们的喜悦，无非是得到了男人的认可，以男人的好恶为好恶，就像赛脚会前三名的名称依次为“王”“霸”“后”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女人在参与男人设计的游戏。
今天保留有传世的清朝弓鞋，鞋身仅仅9厘米，换算过来不过二寸五分。这可能还不是极限，因为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人跟大文人李渔提到一个叫“抱小姐”。小姐因金莲嫁入大家，但是脚小的已经无法行走，进出只能靠人抱着，由此得名。
在所有古代的鞋里，弓鞋的生死最让人感叹：先是将女人变成藏于深闺之中的家具，然后又将女人变成抱进抱出的玩具，当弓鞋里很难站立独立的灵魂时，它的丑陋已经无法用精美的形制、考究的图案掩饰了。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杂志2017年第12期《鞋履 步步人生路》
撰文/阿丹 杨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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