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开封不能承受之重
故宫博物院九十周年院庆时，被誉为“中国第一画”的《清明上河图》曾出库展览，引得观者纷纷。我却突然很想看看开封，这个张择端笔下繁华的北宋都城，如今还留有多少大宋痕迹。
应该不多了。除了地面上的零星几处，大多都淹埋于地下。所以在初冬走访开封的清单里，新郑门“城摞城”遗址，是最重一笔。
所谓“城摞城”...

介绍： 开封不能承受之重
故宫博物院九十周年院庆时，被誉为“中国第一画”的《清明上河图》曾出库展览，引得观者纷纷。我却突然很想看看开封，这个张择端笔下繁华的北宋都城，如今还留有多少大宋痕迹。
应该不多了。除了地面上的零星几处，大多都淹埋于地下。所以在初冬走访开封的清单里，新郑门“城摞城”遗址，是最重一笔。
所谓“城摞城”，即在一处空间上，一座城叠着另一座城。开封的城摞城之奇在于，原址叠压了六座城池：魏都大梁、唐汴州、北宋汴梁、金汴京和明清开封城。其叠压的层次之多、规模之大，在中国乃至世界均独一无二。
城摞城的核心区，位于开封市中心，其上建筑密布，难以全面发掘。但2012年以来的新郑门遗址的考古发掘，却让我们得以窥见到地下奥秘。
北宋汴梁城有皇城、内城与外城三重城墙，外城共有12座城门，其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正门，为供皇帝、大臣们出入的专用通道。新郑门是外城西墙正门，出城门向西，就直通古郑地，是当时一个重要的交通要道。
已经完成挖掘的一期现场，有2000平方米，开封层累叠压的历史，就在脚下铺展开来。在发掘区的北部，从地表往下约4米处，是清代开封郊区的田园场景：完整的农家院落和赖以为生的水井、农田。坪面整洁的院内，石臼、水缸、瓷坛随意摆放，仿佛他们刚刚离去。
发掘区的南部，距今地表约8米处，是宋代城墙。用黄褐色粘土夯筑而成的城墙，土质坚硬，墙体坚固，层面上，是分布均匀的点点夯窝。城墙两侧还存有金元时期的生活面和建筑台基，一个元代水缸，被嵌在城墙上，孤零零的，宛如元代留下的抵押物。
据考古队专家介绍，新郑门修筑于五代，经宋到金，都是开封城西向的一个主要通道。元时，外城废弃，新郑门也毁圮不用，但作为一个交通通衢点，它却始终发挥着作用，门道中间的道路，历元、明、清一直延续至今。令人最为惊讶的是，在发掘之前，该位置仍然是一条道路。在同一地点，不同时期的道路，历经1400年，上下完全重合叠压，没有位移，这只能说是奇迹了。
历史竟如此偏爱开封？这么一个四战之地，还时有黄河水患城淹之忧。开封之荣耀，首先应归功于赵匡胤。其实，宋太祖赵匡胤并不看好开封，一直有迁都洛阳或西安的想法。但一个关乎赵家天下千秋百代的问题，让他别无选择。
众所周知，赵匡胤继承的是五个短命王朝——在53年里，换了五个朝代和十三个君主。如何避免赵宋也短命，他殚精竭虑。为此他在政治、财政经济和军事上都做了一个设计：以防弊之政，为立国之法。比如军事制度。
北宋末年的晁说之在《元符三年应诏封事》中追述了一件事情：太祖得天下后，让宰相赵普等大臣讨论什么是有利于传承百代之事。赵普等人说了很多，太祖都不满意。众臣便请教太祖。太祖说：“可以利百代者，唯‘养兵’也。方凶年之饥，有叛民而无叛兵；不幸乐岁而变生，则有叛兵而无叛民。”赵普等人听了顿首曰：“此圣略非臣下所能及！”
这段话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养兵”，即募兵制度；而养兵的目的，是把兵民截然分开，互不影响。一旦一方有变，都不会形成一个整体反叛力量，危及政权。因此赵匡胤得意洋洋，把募兵制当做传家之法宝，后世也真的贯彻始终。
养兵怎么养？衣食住行，几乎全包。而且是终身制。北宋的军队分四种：禁军、厢军、乡兵和蕃兵。前两者属于招募而来。北宋初年的禁军约为20万，一半驻扎在首都，每人每天的粮食定量是2升。10万人一天就需要两千多石粮食，一年则接近一百万石。偌大的需求如何解决？通过运河，将江南的粮食、货物等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来。于是，拥有漕运主干汴河的开封，即便如何不适合做都城，也由不得赵匡胤了。
但是，募兵制度真的如赵匡胤所想是百代之利了吗？终北宋一朝，确实没有兵变发生。但是却有其他弊病。宋史大家邓广铭说，仅庞大的禁厢军数量，就让北宋王朝“积贫积弱”。太祖时，禁厢军数量为37万8千人，八九十年后，已达140万。宋英宗时的重臣蔡襄曾做过一个账单，他的结论是：“一岁所用，养兵之费常居六七，国用无几矣。”养兵竟占到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七十，连当今的美国都自叹不如吧。
募兵之重，开封何以承受？北宋又何以承受？赵匡胤的传家宝，终究成了毁灭开封的利器之一，张择端笔下的东京梦华，只好在地下淤埋待生。
文章出自《中华遗产》杂志2016年01期 『复活清明上河图』撰文/黄秀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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