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敦煌工匠：大时代下的小人物
是谁造就了敦煌石窟这一艺术宝地？

很多人在为敦煌石窟艺术赞叹不已之余，都会有一个疑问：“是谁创造了这些石窟壁画的艺术？”
遗憾的是，当我们试图去挖掘出画家的人名时，从历史文献中获取到的反馈却甚是有限。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公元933年，新任河西都（dū）僧统的王和尚，动工修建莫高窟第14...

介绍： 敦煌工匠：大时代下的小人物
是谁造就了敦煌石窟这一艺术宝地？

很多人在为敦煌石窟艺术赞叹不已之余，都会有一个疑问：“是谁创造了这些石窟壁画的艺术？”
遗憾的是，当我们试图去挖掘出画家的人名时，从历史文献中获取到的反馈却甚是有限。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公元933年，新任河西都（dū）僧统的王和尚，动工修建莫高窟第143窟的窟檐，《河西都（dū）僧统宕（dàng）泉建龛（kān）上梁文》记载了营造工匠：“李都料绳墨难过……康博士能行釿（jīn）斧……张博士不曾道病，到来便如琢磨……”
不难看出，李、康是木匠，张或许是泥匠。都（dōu）料和博士是什么身份？公元9、10世纪，敦煌地区的工匠按照技术可分不同级别，最高者为都（dōu）料，是组织者、指挥者；其次为博士，是对专门从事某一职业的人的尊称，俗称“把式”；再次还有师、匠、生等，能称匠者，就意味着具备了独立从事劳动的能力，是工匠的主体力量。
敦煌石窟的营建，往往需要多种工匠共同参与。首先是打窟人，负责在崖壁上开凿洞窟，同时有石匠加工石料等；而后是泥匠，制作绘制壁画的基础——地仗层，在洞窟内壁敷抹几层泥皮，使其平整；同时，木匠要营建窟檐，为石窟提供保护；最后，就是塑匠和画匠，敷彩泥塑、绘制壁画。塑、画是重中之重，集中体现敦煌艺术。
北宋初年，敦煌地区一个名为董保德的画工，聪明能干，技法高超，终于得到本地统治者曹氏归义军节度使的赏识，被授予“节度押衙（yá）知画行都（dōu）料”一职，担任画行的一把手。时逢曹元忠治下的太平年代，曹氏崇奉佛事，大力营修莫高窟，董保德可以尽情挥洒自己的才能。
然而，讽刺的是，统治者或贵族为了宣扬功德，表达信仰，在石窟壁上着意描绘出自己作为供养人的身影，而对于那些真正付诸劳作的工匠，他们的“功德”却失于体现。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工匠，创造出无与伦比的艺术的工匠，是被忽略的一环。仅敦煌遗书中有零零落落的篇章条目，石窟题记上寥（liáo ）若晨星的人名。这些为数甚少的记载，甚至很难给我们勾勒出创造某个洞窟的画师的具体形象。

被常书鸿先生誉为“构图设色都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教堂装饰绘画”的莫高窟第220窟，出自哪位画工？历史也没有记录下他的名字。纪录片《河西走廊》在讲述这座石窟壁画的描绘时，只能虚构一位叫做“李工”的角色。
敦煌学者马德在《敦煌古代工匠研究》中动情地写道：“敦煌石窟，不论建筑、彩绘还是壁画，虽然都出自无名匠工之手，但在我们今天看来，这些默默无闻的工匠们同样都是伟大的艺术家！”
换言之，工匠即大师。

莫高窟的开凿、壁画的绘制、塑像的制作，离不开多个工种工匠的通力协作。从敦煌文书9、10世纪的史料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关工匠的具体种类，如石匠、泥匠、木匠、画匠、塑匠、纸匠等，他们在敦煌壁画中均有所体现。
仅存的史料没有告诉我们工匠们的更多传奇，却勾勒出了底层民众遭受剥削、艰难求存的鲜明形象。这真是历史莫大的残酷。
敦煌文书《乾德四年重修北大像记》里说道：“木匠五十六人，泥匠十人。其工匠官家供备食饭。”工匠们为官府或寺院所役使劳作时，由他们来定量供给饮食。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什么福利，只不过是增加工匠劳作时间、压榨其价值的手段罢了。
更何况，这工作餐的标准实在是低：“抽金扇画匠叁人，早上馎饦（bó tuō），午时各胡饼两枚，供两日，食断。铁匠史奴奴等拾人，早上馎饦（bó tuō），午时各胡饼叁枚，供壹日，食断。……”一天两顿，没有晚餐。
馎饦（bó tuō）是一种水煮面食，说白了就是面片汤，胡饼类似于今天的馕（náng）。诗人白居易曾作诗云：“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胡饼对于白居易这样的官宦而言，是调剂口舌的美馔（zhuàn），却是工匠们劳作一天的糊口之物而已。
即使是身份相对较高的高级工匠，也是如此。敦煌文书中保存了一件“典儿契”，主人公塑匠都料赵僧子，凭借技艺升为高级匠师，却依旧难以维持生计，迫不得已将儿子苟子典卖他人，价值多少？仅仅是几百斤粮食。
“工匠莫学巧，巧即他人使。身是自来奴，妻是官家婢。”敦煌文书中的这首小诗，就是工匠们的真实写照。
想改变出身谈何容易？古代施行“工商食官”的制度，工商业受政府直接管理。在唐代严密的户籍管理制度之下，“工巧业作之子弟，一入工匠后，不得别入诸色”。也就是说编入匠籍的身份是世袭的。“幸运”的是，这一状况后来在敦煌地区有所改善。一些工匠的身份发生变化，有的虽依旧世袭相承手工业劳动，但被解放为平民，分得土地；有的属于自由民，拥有土地、财产。博士级别的工匠，在普通百姓中也具有一定地位。

工匠们就是在如此艰苦的生活中，进行莫高窟的创作的。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劳动，但在平淡之下，仿佛有一股顽强的精神力量在涌动着，可以说是工匠们对于艺术创作的执念，对宗教信仰的虔诚表达，抑或拼命劳作以改善生活的不屈。或许正是这种精神，才诞生了敦煌石窟艺术。

本文节选自中华遗产 2019年12期《敦煌工匠：大时代下的小人物》
撰文／苏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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