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玲：

等到春节一过，我就准备到重庆去看你。你放心，这次坐火车去应该就不会晚点了，慢是慢了一些，但起码不会让你好等，我也正好可以看一看沿途川渝的风景。

通过吸取上次的教训，为了能把你的身体拍得好看一点，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我读了很多书，也逐渐开始懂得那些我之前不太能欣赏的作品。前些天，当我和几个满嘴都是荒...

介绍： 玲：

等到春节一过，我就准备到重庆去看你。你放心，这次坐火车去应该就不会晚点了，慢是慢了一些，但起码不会让你好等，我也正好可以看一看沿途川渝的风景。

通过吸取上次的教训，为了能把你的身体拍得好看一点，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我读了很多书，也逐渐开始懂得那些我之前不太能欣赏的作品。前些天，当我和几个满嘴都是荒木经惟和专有名词的朋友聊天时，发现原来他们也只是仅仅知道名字而已，如果想要装成很懂的样子去聊天就要不停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真辛苦啊！我猜我是有一点茅塞顿开了，但绝不会沾沾自喜，因为我还不知道你会对这些照片做什么评价呢。

另外，我琢磨了很久，还是没有去借那个更昂贵的相机，我攒了一些钱，添了一个广角的新镜头和一个外置的闪光灯。我觉得等你看到我拍的底片，一定会发现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啊，希望我们的运气足够好，也希望那几天的重庆有一个适宜的天气，能拍些你我都中意的照片，选出最好的一张洗出来，你一份，我一份。

你可以选择把它装裱好挂到家里的餐厅、卧室或者洗手间的墙上，如果不想挂的话也没关系，放进笔记本里夹着也成，就是千万别弄丢了。你想想看，为了拍摄你的裸体，我跨越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虽然猛一听很变态，但我还是兴奋得不得了，这种事不是很容易解释得清，但每当我想到终于又能和你一起，让一件事物从无到有的完整起来，我就格外兴奋。兴奋到睡不着，所以半夜爬起来给你写这封信。

我知道我可能兴奋得太早了，但我就是喜欢提前感受一下还未发生的喜悦。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把你的照片挂在我家客厅的玄关那里，这样每天进进出出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见一双来自女性的坦诚的眼睛，心里一定会平静很多。

你的眼睛和别人的太不一样了，虽然不是很大，但生长在你的脸上，就格外的有存在感。眼周的颜色很淡，当你做剧烈的表情时，就会让人难以判定它的形状。说真的，这大概是我最喜欢你一个部位了，就算你赤身裸体的站到大家面前，注意力也都会被你的眼睛给牵引住。当然，我说这些没有丝毫不尊重的意思，只是出于一个拍摄者对于被拍摄者的欣赏和评价。你的耳朵像往下凹陷的梯田，乳头像被烫皱了的豌豆，皮肤比我家的饮水机还要白…我真的暂时找不到更贴切事物去形容你了，但你的的确确是我见过最像一件艺术品的人类。

每次一听到我这么夸你，你都表现得挺无奈的，然后问我到底和多少名异性说过这样不经大脑的话。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会给我扣上一个“不太真诚“的帽子，其实我挺生气的。你总是这样，感觉自己得到的一切好意都是不应该的，无论是发自内心的赞美，每逢节日的礼物还是美好生活向你伸出的橄榄枝，你都不加考虑就去反驳拒绝。我甚至猜想，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了陌生人的呼救，正好走在江边施以援手，这救人一命的恩情恐怕你都会觉得受之有愧。你是怕给别人添麻烦吗，还是怕给自己添麻烦呢？

我原先一直觉得这是一种优柔寡断，在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面前顾虑太多，真的让人看着着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身边怕麻烦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你一个。不怕你笑话，我已经开始觉得其实这是一种珍贵的品质了。无所顾忌同时又热爱展示自己的人太多了，稍微把握不好尺度便会让人生厌，工作中、宴会中甚至聚在天台的吸烟时刻，都会碰上一些愚昧而富有攻击性的人。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自信，而是实用主义教育留下的渣滓。

然而，现在我能够感觉到，我越来越不抗拒成为一个这样的渣滓了。我写这些话是因为我有预感：我对这些人怀揣厌恶的时间已经为数不多了。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说不准哪一天，当我回看写给你的信，会觉得这只是年轻人的信口胡诌，我会以顺应现实为借口去做一些蠢事，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玲，到时候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担心明天的你会和今天有所不同，就算我变得坏起来，你可能也还会保持一副轻松平静的表情。你的轻松平静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是永恒的，任何事物干扰了你的运行，都会被你轻松平静地清理出去。这对我来说是最最深奥的神秘主义了，以至于在我的记忆里，不会把情感的波折创伤和你联系在一起。

当然，我知道这份淡漠并非与生俱来，但只要我身边还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在，我就能清醒地告诉自己，剧烈情绪的来由大多是肤浅和单薄的。

然而我身边这样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这也是我去重庆找你的第二个原因。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稍微坐上一会，让我直观地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你不用讲什么，我废话也不会说太多。

去年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任何事情的结束状态都是悄无声息的。”当时我觉得这句话像从言情小说里抄的，还怼了你几句。现在想来，“悄无声息”确实是万事万物十分精准的归宿。就像中学生苦恼于家庭作业，大学生苦恼于财务自由，青年人苦恼于成家立业一样。阶段性的困境都会悄无声息的终结，就连人与人的情感，生命与生命的交合都一样规避不掉悄悄枯萎的结局。

让我猜猜，你一直以来习惯性的抗拒，可能是因为你打心眼里想做一棵不生旁支的树吧。既然一定会枯萎，不如就让更少的花和叶子落到地上，这样至少就避免死于心碎了。

我实在不如你聪明，稍有疏忽就生了那些繁杂的枝干，每天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茁壮成长，真是人间噩梦。

可生命不能重来，我只能寄希望于来世成为鸵鸟。

2019/02/09
2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