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嘴唇和牙齿》

Franky是潮州人，是我念书时同校不同系的同学。我们在公交车上认识，由于步行到校门口时发现对方都喜欢Pulp乐队，便迅速成为了朋友。他常在大风天约我去看演出，吃份量很足的墨西哥卷饼以及抽烟，边笑边冻得发抖。

“如果我是你的manager，我会建议你把这首歌放在后面。”

每当他向我讲述似乎大有可为的未来规划时，...

介绍： 《嘴唇和牙齿》

Franky是潮州人，是我念书时同校不同系的同学。我们在公交车上认识，由于步行到校门口时发现对方都喜欢Pulp乐队，便迅速成为了朋友。他常在大风天约我去看演出，吃份量很足的墨西哥卷饼以及抽烟，边笑边冻得发抖。

“如果我是你的manager，我会建议你把这首歌放在后面。”

每当他向我讲述似乎大有可为的未来规划时，我也会把做好的新歌播给他听，当时我正开始和肖宇尝试远程写歌，基本处于做无用功的摸索状态。他总是最早帮我试听Demo，并会基于不错的品味给出评价。

后来他更早回国，步入职场，生活朝前迈进，一些近况我开始更多从共友口中得知。毕业再见到他已过去两年，前不久深圳的专场演出前，他问：“来看你用不用带支酒。”

潇洒的长发少年已成为有健身痕迹的证券精英。在后台见到Franky时，他讲起最近的工作变动，谈股市、科技与领域垂直。隔行如隔山，我点头如捣蒜，听起来都是很棒的东西，烟掐灭，他问我何时将有悲怆新作，我问他何时会同女友成婚。

和其他人一样，我一直都在社交网络窥视朋友们热烈的生活变动——大学室友发布了喜得贵子的消息，一起拍作业的女生在多层翻糖蛋糕中完成了人生大事，单位同事买房摇到了一百三十多号，挑到了勉强满意的楼层。

看到大家带着笑容迈进下个阶段，我却有点无所适从，这种感觉类似毕业季去朋友家吃麻辣香锅，得知他下午刚参加完大公司的面试，被问到有何打算，我就说我准备看余华的《活着》，然后晚上紧张到失眠。

我当然明白成熟行径背后复杂的社会含义，但我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开，想做的事做了不到一半，关怀他人的能力还需要完善，要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有许多绕不开的要素，在这些要素面前我实在太不周全了。

心思像野草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我，如果突然有天发现自己原来是麦子，被迅速做成了馒头、大饼和面条，那过程一定不怎么精彩。

“我们在变老！”肖宇在吃辣子鸡的时候说，“因为我们在讨论国际大事，讨论国际大事并钻牛角尖的人，都是在变老的人。”

我想起最近看姜思达对黄觉的采访，黄觉说：“对我来说之前我觉得我不能打高尔夫，打高尔夫我就是大人了。就跟我说我不能喝酒一样，我觉得喝完酒我就是大人了。”

看完访谈我发现了许多我所缺乏的，我想，如果我也能把生活按照自己喜好、舒适程度调校好，是不是也可能会形成一种日常的框架然后等着幸福感油然而生呢？

在深圳的台上演奏时，我似有几秒神游，眼前闪出几帧读书时喝醉后的苦闷表情，操心一切，妄想代表一种视角说些什么，怀疑所有事没有意义，忙着把一知半解的观点掺上临时起意的解读借着酒劲讲给别人听，仿佛自己渊博。

十八九岁的我苦闷，自恋，爱剖析自己并给出注解，在注解时产生疑问，疑问逐渐排比，排比被逐个分析，分析后觉得不太对，又回到起点，一来二去，直到情绪回授，流出泪来。

今天的我仍然苦闷，不同的是更容易喝醉了，也能清楚记得自己情绪变化的过程。苦闷的诱因变得具体，从关心万用的道理到物质生活，谁都不能免俗。不急着前进却害怕落后，讨厌油滑但又想追求事事圆满，于是在各路神仙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每个角色为一个特定话题而生，皱眉的样子不同，而忧愁的总和却没有变化。

有天中午在办公室，碰到同事给女儿喂饭，一小时毫无进展，只好无奈打开短视频播放。“我接受现实了，你有天也会的。”看我在一旁偷笑，她叹气。“谁当父母前没想过给孩子看点好的呢？但相信我，做不到的，我试过了。”正在读博的她在罐头笑声中边拿起儿童餐具边说，那一刻我感觉她有些陌生。

生活朝着既定方向移动，步调却让人迷惑又担心。对于缺乏斗志的我来说，退意很轻易就萌生。趴在桌上打字，希望热水洒在脚趾，觉得烫，然后惊醒，发现这几年只是一场梦，我躺在狭窄床铺，桌上是难吃的豌豆面，我感觉这样很浪漫。好像自古以来浪漫的万用结尾就是让切肤之事戛然而止，然后一切归于虚幻。

我不怀念过去，我好像只是怀念仅做一件事的间隙里所感受到的安静——在离开真空后跑来跑去的所有时间，我依然希望能捏造出看上去像样的间隙。

今年生日前夕，临时加班到晚十点做拍摄，同事劝我就地住下。但由于实在不想25岁的第一秒在工作岗位上度过，还是打了很贵的车回去。到家后还有半小时，我洗好澡躺在床上，仿佛等待神迹展现。平淡无奇的一秒过后，房间安静，只有空调的沙沙声，这个间隙是生日礼物。

上半年超级累，时间表挤得像无立锥之地的站台。这导致我比从前更频繁地原地踱步，在家中，在办公室，在商超门口的旗杆下。停下来的时候会想象自己是个杀毒软件，在修复过程中反复凝视卡死的补丁。我在寻找一个点，能让自己在混乱的忙碌中找到出路，有时候又想干脆重启算了。

最近从交谈对象口中得到反馈，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复述故事，会把情节说得夸张些，这不是好的迹象。啰嗦和夸大其词让我联想到市井闲人或祥林嫂，如果为了引起听者的重视，而选择过度扭曲传播中的信息，最终会把聊天内容导向密集的低级趣味。

我觉得我需要矫正它，但刻意的矫正真的有用吗？我不确定。

小时候有次向长辈描述放学路上的见闻，大体内容是：我看到路边的一辆车，后视镜可以切换成看视频的屏幕。这对还在上小学的我来说的是很厉害的科技。

于是我兴奋地说：“今天我看到在学校门口南侧的公司门口，有一辆银色的五菱面包车停在我经常路过的树下，里面的司机躺着翘着二郎腿在等人。他的后视镜是亮的，于是我凑近看，发现里面竟然在播放动画片，里面好像是猫和老鼠还是别的我没有看清楚，但里面在播放动画片！”长辈听完无奈地笑了声，问我觉不觉得自己啰嗦。

说话太贪心，全都是重点，往往会失去呼吸感，让真正的重点混淆，说话是这样，写字是这样，做音乐也是这样。随着逐渐长大，如何让自己所想以最快的速度生成精简版，成了我漫长而艰巨的任务。我的方法很笨：在特定场合设定好发言句数，常写作短而多的文字，长篇的段落和发言最好精确到句，反复删减。

事实证明，这种刻意地矫正是有效的，只是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不然现在我也不会写这么多啰嗦的字删删改改还是很啰嗦了。当我话说到一半就感觉自责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意识到我可能没有抓到事情的根源——根源是我注意力不集中，关注点太分散。想要提升语句的重量，我更需要学会在注意力集中时放松。

同样的思路，用在滥用比喻，乱打比方这种事上也是一样的。表面上是语言习惯的问题，实则是我把控不好判断事物是否精彩的度量——我不够清楚如何复述一件事能够接近恰到好处的精彩，我只擅长处于两种状态——觉得一切都很精彩，和觉得一切都不精彩。

我想，在怒放的时代生活，住在每天都怒放的城市里，精彩的阈值肯定与日俱增，每一天所有的东西都一样精彩，第二天也会变得一样无聊。倘若真的松下劲来客观的平铺直叙，一个个无非是由重复动作砌成的空壳。

由于不确定别人的判断标准是否与我相近，我粗鲁地选择第一种状态，讲好故事太难了，暂且就还是自助餐吧！

有时候紧迫感冲上额头，有时候又突然想开，觉得没必要把所有事都看得这么严肃，能成为故事里的三号角色好像也不赖。一号角色浑身发光，二号角色常迷人又带有反派趣味，这些我都不适合。对我来说最完美的结局，是成为那种认真了解剧情后才发现还蛮重要的角色，比如火影中的我爱罗，《1Q84》里的深田绘里子这样有衔接作用的人物。

尼采说过:“你不是父母的续集、子女的前传、朋友的外篇。”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感觉有点振奋，但低头看看手中怎么看都像是番外篇的剧本，感觉还是不要对自己的戏份抱有太大期待。

搞砸的事太多了，不想再让家人失望，不想让后代沾染我的老土，而且我也很乐意成为朋友间能够开心分享的谈资。哈哈好像跑题了，说这个干嘛，感觉有点沉重了，最近一切明明都还挺好的。

深圳的演出表演的最后一首歌是《骑车去芬兰》，我站在台上报幕，有点结巴，那个时候突然我好想告诉台下的Franky：“嘿，你看，原来的牛不算白吹。你觉得不错的歌，现在好多人会唱了，请你也一定要顺利啊！”

最近还有什么事呢...租了新公寓，是上班很方便的两室一厅，我花了一些心思让布局更舒服些，买了新电器，平衡感不错的家具还有些有的没的。因为糟糕的生活习惯住了几天院，迅速认识到了健康的重要性。

对了，还发生了两件新鲜事。一件是纸质文学杂志刊登了我的诗歌，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这对一向畏惧投稿的我来说是件有趣的事；第二是我第一次见证了好朋友的求婚，我用相机记录了下来，现在看还是感觉很恍惚。

从求婚现场回去的路上，我打开窗，看建筑随夜色流动，德胜快速路上车辆穿梭，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捏住生活的页脚。是时候掀开新的一页了，虽然预料不到好坏，但我感到有所不同的明天就快要来了，我觉得我还有力气能再变好一点。

这样想着，窗外溅起一片水，哗的拍在我脸上。

22/07/26 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