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靖童《春游》：“好大全”的顽童式作品

若是要总结窦靖童全新专辑《春游》，我给出的会是，“好大全”。

所谓“好”即指音乐质量，专辑中10首歌曲可以说每一首都足够出彩。其实，基于对此前窦靖童作品的了解，此番专辑做到精彩完全在情理之中。虽然《春游》是其首张中文全创作作品，但你我都该清楚，语言的变换对于窦靖童而言，只不过是换一种表达方式来继续发挥她天马行空的音乐才华。

然后“大”则是指完备的叙事，以“春游”主题，将歌曲分为“日场”与“夜场”两部分，再有过渡的《中场休息》作为串联，最终实现了“由早到晚”的完整叙事。由此就保证了专辑聆听的连贯性和润顺度。在整体Chill-out以及Easy-listening的听感氛围内，这般叙事强化了专辑的时间概念，同时也增益了专辑的陪伴意味。

这说的是，专辑《春游》不仅可听性强，并且会令听者沉迷于其中“贪婪”汲取释压能量。

最后的“全”是在说其中音乐的多元。风格高度丰富，在Indie-pop的基底之上融合Jazz、Trip-hop、Hip-hop、8 Bit、R&B、Funk等等音乐元素，从而塑造出了极其丰富的音乐形态。鉴于过往专辑作品已然显现出窦靖童在音乐风格层面的积极尝试，此次专辑《春游》即是其个人音乐理念自然而然的接续发展。

事实上，可以用“好大全”来概括的作品不在少数，那么窦靖童《春游》特殊在哪里？我想，特殊的核心就是，窦靖童本人。正是因为她个人的音乐性格赋予了专辑以专属的辨识度，具体讲就是，驾驭音乐时的自由状态格外突出，以及，任何奇怪的音乐在她的演绎下都似乎变得分寸得当。

归根结底在于，她本身所具备的顽童属性。在音乐世界中保持着纯粹与纯真，想象力丰富且表现手法不拘泥于条框，正是在积极探试和大胆突破中，窦靖童愈发出众。而在感受专辑《春游》过程中，你势必也会越来越懂她。

松弛而非散漫

松弛与散漫之间，仅毫厘相隔。专辑《春游》最令我感到绝妙的在于，它可以时刻保持住松弛的状态，但却绝对不会陷于散漫。

开场曲目《早上好》即刻就证明了这一点。Intro部分口哨声营造出弛放氛围，随后在零星鼓点的节奏里，窦靖童进行着若即若离，若断若续的“念词”。某个时刻我甚至怀疑，歌曲会在这样平淡如常感觉中进行到结束。但显然“被猜透”并不是窦靖童作品的特点，行至2分30秒，跟随其一句“准备好了吗？”歌曲进入到另外一番场景中，音乐开始提振，窦靖童开始“说唱”，此前绵柔感觉转换成轻盈跳跃。平淡如常也立刻就兴奋起来。仅在此刻我就感受到，窦靖童音乐中的松弛感是积极的放松，而不是消极的懈怠。这种张弛有度的灵活，恰与歌曲另类风格完美契合。

再有就是歌曲《橘子汽水》。这首复古味道浓烈的作品位列我个人的“最佳”之中。在Downtempo R&B风味中，歌曲清晰诠释出了“松弛但不散漫”的定义：全程都有缓慢“入迷”的听感体验，而内里的律动则自始至终都制造着极强清醒感。意思是，虽“入迷”但并不会迷失，是自我意识清晰下的享受。真正意义上的松弛，有听感层面的温柔触碰，也有情感层面的温绵疗愈，即，这般特质是正向的促进，具体到窦靖童作品表现为，源自热爱和充实的平静。

之所以将松弛作为重点解读，是因为我感觉华语乐坛年轻一代唱作人中，能够给予听者松弛印象的实属稀有。这种感觉无法模仿，更无法刻意塑造，它只可能是生发于音乐人独特的生活体验以及对于音乐独到的理解。正如歌曲《烟花》所示，这样一首非典型抒情歌曲表明，窦靖童的松弛感来自她生活中的鲜活和在音乐里的自如。

松弛是一种音乐质感，同时反映出的是一位音乐人的本色。

个性而非浮夸

如果是以个性而论，专辑里的个性之最曲目我会选择《Hello》，这首显现出科技感甚至是科幻色彩的歌曲顺理成章地具备充足另类实验性。

将近6分钟时长里，窦靖童的音乐无限循环往复，程式化电子节奏呼应着数字时代的脉动，依遵着“夜场”概念，歌曲似乎是将我们带进到迷幻且神秘的新世界。在那里，世界音乐与另类音乐汇聚交织出错综复杂的景象，模拟出未知世界的无限可能。

窦靖童音乐极显个性。笼统来看，个性或许是所有音乐中最为追捧的关键词，毕竟，在常规理解里它是特色作品基本构成。不过，个性也通常容易沦为平庸的另外一种说法，因为，我们所接触到的众多个性都缺乏原创性。所以，音乐中的个性不能被盲目塑造，而只能自然天成。

在我看来，窦靖童即属于后者。她的个性，根基在于其顽童式的音乐思路：以玩家角色做音乐，以孩童心态挖掘音乐。由此可以与特定的音乐风格轻松贴合适配，同时也与其表达内容产生联结。“今天让我们来一场春游/去拜访外星人还有他的朋友”，“一个外星人飘来/他说/打开你胸膛/取出那颗心脏/发现原来是石头”，“蜜蜂穿过窗口纱帘飞到我的身后/刺入我第8脊骨上”……诸如此类歌词文本，经由她的表述不仅不会显得空洞，反倒是真切合理。

简单讲，音乐中所表现出的个性，符合我们对于她的想象。《Hello》里的实验性，《Monday》里的世纪之交时代的Hip-hop，《狗熊》中梦境般的呓语感觉，颇有Dream-pop般清新飘逸意境的《河流》，还有空灵抒情的《同一片天空下》，诸如此类虽说千差万别，但均是能与窦靖童产生紧密关联。更为关键的是，她的个性并非是对常理的背离，我是说，专辑《春游》所呈示的个性没有浮夸做作之风，更没有离经叛道之举，而是对于窦靖童本色的不断丰富和充实。

相比于被制造出来的塑料感个性，属于窦靖童的个性，显现出可信易感的优势。

气质而非标签

对于专辑《春游》，我们当然可以标签化认知，也就是，专注于分析歌曲的风格元素。但我总感觉，若是这样，就严重低估了窦靖童想通过专辑所要表达的内容。

她确实诉求技术维度的进步，创作、演唱、制作等各维度都有巧思体现。与此同时，她同样诉求情感浓度与思考深度的实现。而支撑这部分的重点就是气质。

能够定义歌曲的不是具体风格标签，是窦靖童的音乐气质。

说到她的音乐气质，可谓是复杂饱满：既有《北京！咖啡！》中纯正的京味，也有《橘子汽水》里的脱俗气息。有《Monday》里的童趣，也有《烟花》中的艺术化。有《河流》里平实直白的表达，也有《Hello》中神经质的声音表演。可以说，经由专辑《春游》所呈现出的气质，是烟火气与文艺气的结合，是青春感与另类感的兼顾。由此，作为音乐人的窦靖童，既有先锋精神又不失“我们之中一员”的亲近感。

正是这种特质，赋予了专辑极强吸引力，我们一边在音乐里徜徉异想世界，一边又感受着熟悉的生活温度。这是一个同时向内又向外的过程，向内是走进真实内心，向外是开拓想象边界。

属于窦靖童的气质，是温和的绽放。“祝你好运/下次若再聚/还是喝啤酒吧”，“如果有天汇入大海你还会记得我吗/如果没有明天请你现在亲吻我把”,“妈妈/我长大了/不再需要/所有的人/都想去讨好”……各位应当注意到了，歌曲里唱出这类句歌词的人声方式，近乎贴耳式的低语。而专辑各首歌曲里随处可见这类唱法，或是顾自般哼唱或是现实对话般念词，全都脱离了表演性质的演唱范畴。按照我的理解，这是在以温和的方式表达出情绪与态度，从而让自我逐步地完整绽放。

我们都清楚，温和表层之下是一颗音乐顽童的心，她能“玩起来”也能“沉下去”，在动与静之间，窦靖童找到了平衡。正如这里的音乐，在舒畅听感里充满了充沛热情和充足想象力。

总结而言，专辑《春游》是充分体现现阶段窦靖童能力与状态的作品。优在均衡了良好入耳度和丰富音乐性，从而巩固了其作为唱作人的表现力与辨识度。

赵南坊

微信公众号：“赵老师种太阳”（roastofun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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