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品读苏格拉底《申辩论》

文学出版 罗翔谈读书 第38期 2022-06-30 创建 播放:1909563

介绍: (文稿提供者@T-101324)

苏格拉底的审判
我们正式开始
我相信每一个读这本书的人
也许你没有读懂
但是你肯定会有片刻的感动
这次审判发生在公元前399年
苏格拉底所受到的指控
是腐蚀青年,崇拜新神
和不崇拜雅典诸神

苏格拉底受审的时候
那一年柏拉图28岁
所以苏格拉底的申辩篇
是对柏拉图受审的一个报道

申辩篇呢他是少数几篇
苏...

介绍: (文稿提供者@T-101324)

苏格拉底的审判
我们正式开始
我相信每一个读这本书的人
也许你没有读懂
但是你肯定会有片刻的感动
这次审判发生在公元前399年
苏格拉底所受到的指控
是腐蚀青年,崇拜新神
和不崇拜雅典诸神

苏格拉底受审的时候
那一年柏拉图28岁
所以苏格拉底的申辩篇
是对柏拉图受审的一个报道

申辩篇呢他是少数几篇
苏格拉底谈及其信念
以及他行为的柏拉图的对话录

大家如果读柏拉图的早期对话录
你会发现苏格拉底
他只是盘论别人的道德观念
但是却几乎不谈自己的道德观念

但是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
不但谈及自己的一些信念
而且在面临指控的时候
为自己的信念做出申辩
所以申辩篇是
苏格拉底自己的申辩

这本书呢分3个部分
我相信大家
很容易把握他内在的逻辑

第一个部分是对指控的辩护

第二个部分是在宣布有罪之后
苏格拉底提议以罚款代替死刑

第三个部分
这是宣判死刑之后
苏格拉底所做的最后陈述

我们首先来看第一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
是对苏格拉底的非正式指控
以及回应

大家会发现这本书有两类指控
一类是非正式的指控
一类是正式的指控

苏格拉底对此呢都进行了驳斥
首先是非正式的指控
因为苏格拉底
一直是一位雅典的争议人物
他很有争议
也许有名的人可能都有争议

那这种非正式的指控
其实就是一直在很多人心中的
对苏格拉底的一种
不爽的感觉
苏格拉底认为
虽然这些指控是不正式的
但是这种不正式的指控
他也是有力量的

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人们的偏见
他就是会日积月累的
人们会用偏见不断的强化偏见
当你接受了偏见
你就会选择性的
继续接受这种偏见
而且人们还会把这种偏见
传递给自己的家人
自己的朋友
甚至自己的后辈

呃所以苏格拉底
他一直有一种民间的
这种非正式的指控

第一种指控呢
认为苏格拉底呢
是自然主义者

因为很多人说苏格拉底呢
他倒是惹事生非
不断的探究天上地下的事情
而且用胡说八道的论证呢
去驳倒大家公认的一些真理
而且还教别人学坏

所以你就会发现
两种指控
一种是自然主义者

什么叫自然主义者呢
就是你老是探究自然
探究地上天上的事情
所以人们就认为
你这不就自然主义者嘛

因为你天天探究
宇宙行星
恒星等自然现象
你比如苏格拉底
他居然就探究一个跳蚤
跳一下能够跳几条腿哦

这个问题很厉害
同学们想过没有
你跳的时候
你跳远的时候能跳几条腿
你能算出来吗
苏格拉底他就能算出来
他说一个跳蚤
能跳多少条腿
他怎么算的呢
真的是很聪明

有一次他跟一哥们聊天的时候
正好有一个跳蚤
从苏格拉底头上
跳到另外一个哥们鼻子上
苏格拉底就说来咱试一下
这个跳蚤一跳能跳几条腿
他就把这个跳蚤抓了起来
把这个跳蚤的腿用蜡烛固化
那就出现了这一蜡烛大概多长
然后测试一下
我的头到他的鼻子有多长
这一除
不就是跳蚤能跳多少条腿了吗
这个水平是很厉害的

所以这个苏格拉底呢
很多人就认为他是自然主义者
因为自然主义者嘛
他探究自然现象
他挑战传统的观点
因为传统的观点
认为什么下雨打雷地震
跟我们中国人
一样雷公雷婆嘛
都是受这个奥林匹斯山
诸神意志的影响
都是这种神明的影响

很多雅典人认为
打雷这种自然现象
是当时雅典的主神
宙斯发怒的结果

但是自然主义者呢
却对这种观点呢发出了挑战
他们认为自然事件
应该是自然法则
或者自然规律所引起的
而不是诸神的意志
来进行解释

你比如自然主义者
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自然主义者
这个苏格拉底还他向他学习过
叫阿拉克萨格拉

他就说地球
你看他悬在空中
他为什么悬在空中呢
不是说有一个海神在托举他
而是因为他下面没有空气
苏格拉底最早
其实向自然主义学习过
但后来呢这哥们被雅典驱逐

因为自然主义者
在解之自然现象的时候
他并不求助于这个神灵
所以很多人
就认为他们是无神论者
但其实放在当时的背景下
这依然是一种错误的感觉

你就像儒家的格物致知
诸子所说格物致知
通过观察事物
来探究他背后的规律
来获得智慧
但是格物致知
好像也是自然主义者
但是你并不能认为
他是无神论者

只是在当时呢
人们认为自然主义者
是不虔诚的无神论者
这个观点非常的流行
所以自然主义者就承受了
很多雅典人的非论

就像我刚才所说
那个哥们说这个
没有海神托举地球
那个姓阿的哥们
但最后被雅典驱逐了呀

所以呢
雅典人就认为苏格拉底
他是一位自然主义者
所以他可能是无神论者
这是对他的第一种非正式的指控

第二种指控是什么呢
第二种指控
就是认为苏格拉底
这个很会狡辩
他是智者学派的

什么叫智者学派
你从这个名词也能看出来
智者学派呢
智者嘛就是游走于各地的老师
这些人被认为是有智慧的

但是他们呢
是用他们的智慧来收集费用
就像我今天讲课
很多同学给我打赏
我靠大家打赏
我靠大家打赏
我来出售我的知识
来获取大家的打赏
这是智者学派所做的事情

所以智者学派干嘛呢
他们服务的对象肯定是有钱人嘛
嗯只有有钱人才出得起钱呢
而且他们那些有钱人呢
通常都试图谋取显赫的政治地位
那在当时
你要想当个政治家
一定要有良好的口才
因为你要能说会道
你才能当个政治家

所以这些人呢
就像智者学派呢
去学习雄辩术
但是智者学派
他确实能说会道
但是问题在于
他们非常善于辩论
他们可以辩论任何一个题目
但是他们
不相信所辩论的题目
有任何的意义

通俗来讲
他们的辩论只是一种技巧
他们并不通过辩论来发现真相
我们通常说真理越辨越明
但是智者学派认为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理
所有的辩论都只是技巧的一个切磋
因此对任何一个论题呢
智者学派都可以通过
技巧来取得胜利

大家知道一个著名的智者学派
那我之前讲过
他提出人事万物的尺度
那个姓普的普老头
那普老头呢
他就是典型的智者学派

我记得上次给大家讲过
半费之诉
他当时
就教学生说
我一定让你打官司打赢
我肯定能让你打官司打赢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
我都能教你打官司打赢
你先付一半学费吧
等你打赢之后
你再把剩下的那一半学费付给我

然后他就交了一个学生
但是那个哥们吧
最后那一半学费总是不给
结果这个普老头
就把那个学生给告了
他想的很好
他说你看
那个学生欠我一半学费
我把他告了
如果我赢了
他肯定要把那一半学费给我呀

如果我输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赢了这个诉讼
那以前我也说了呀
你先给我一半学费
等你赢了第一桩案件之后
你再把那一半学费给我
所以他说的很清楚
不管怎么样你小子都要把钱给我

这个是智者学派
所以智者学派呢
他谈论的就是辩护的技巧
他并不通过辩护的技巧
去追逐真理

你看明天是法考
祝同学们的法考呢
能够顺利通过

3个同学听说我是大师
问我说罗老师
你觉得我们这次法考能不能过
我举了一个指头
一个指头
10万块钱
一个指头

最后 3个同学全过了
哇这太神了
大师当时就是说
没有一个不过
这个大师太神了

每个人都给了我10万
最后假定三个人一个都没过
这三个人也说大师太神了
大师刚才说指了一个手指
就是告诉我们一个都过不了

如果最后只有一个过了呢
他也会给我钱
因为我指了一个指头
那就说只过一过呀

那如果两个同学过了呢
他们也要给我钱呐
因为我这个一个指头意思
只有一个不过

这个叫智者学派
他谈论辩论的技巧
他啥都能够辩论
那柏拉图就嘲笑
就就就就就调侃智者学派
这个辩论技巧太强了

说张三是个父亲
张三有个儿子
所以他是他儿子的父亲
旁边有只狗
那只狗也生了个儿子
所以那只狗是狗儿子的父亲
而你也有个儿子
你是你儿子的父亲
那只狗是狗儿子的父亲
儿子等于儿子
所以你是父亲
狗父亲也是父亲
因此你是狗

哇这话一听
好有道理哦

所以智者学派呢
其实就是当前的相对主义者
我们当前
存在好多这种相对主义者
他不承认矛盾律的
他不承认世界上有真理的

所以智者学派就宣称
关于任何事物
都有两个自相矛盾的论证
这种后果逻辑
很可怕的
因为你想
如果任何事情
都有两个自相矛盾的论证

这杯水可以喝
这杯水不可以喝
那也就是说
没有任何事物
和任何信念是神圣的呀

但是问题在于
智者学派是非常善于辩论的
那有政治追求的人
他很喜欢训练口才
所以自然就会
对智者学派趋之若物
那智者学派
对雅典所造成的什么影响
你只要和智者学派辩论过
你整个三观都会崩溃
因为他们用
似是而非的观念
来消解你的三观

因为在智者学派看来
一切辩论
都不是为了发现真理
一切辩论说白了
就是为了恰饭和流量

你是只狗
或者你不是只狗
你把题目告诉我

如果你要我告诉你
为什么他是只狗
我能告诉你
他为什么是只狗

如果你把题目告诉我
他不是只狗
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为什么不是只狗

或者你把题目告诉我
他在上午是只狗
下午不是只狗
我也可以给你论证

大家马上就想到了嘛
所以如果你想成为政治家
在当时的雅典
你就要学会这种辩论术
因为这种辩论术
能够让你把活的说成死的
因为说白了嘛
本来就无所谓活与死

什么能够让你发达
什么能让你赚钱
你就选这个观点
就可以了嘛
没有什么对
也没有什么错

领导看上了你的伴侣
他说来来来
你把你那个伴侣送给我
我就让你提拔
大家生气吗
领导看上你男朋友
看上你女朋友
说你把ta送给我
你生气吗你

为什么要生气呢
同学们
生气就是你认为
有不对的地方嘛
但是无所谓对
也无所谓不对嘛
做人嘛
最重要就是开心嘛
你为什么不能心甘情愿
把你女朋友和男朋友
送过去吗
现在不是流行共享经济吗

其实你会发现
在今天很多辩论赛中
我们都能看到
智者学派的影子
至于杠精嘛
那可能属于民间的智者学派
或者庸俗的智者学派
大家注意
这是对苏格拉底的非正式的指控
两个
一个认为苏格拉底是自然主义者
一个认为苏格拉底是诡辩

是不承认有真理的诡辩派
不承认有真理的智者学派
而利用这种智慧来恰饭
来搞流量来收钱
来像我现在这样
接受同学们的打赏
大家别打赏
不用打赏

那苏格拉底怎么回应呢
苏格拉底说
我既不是自然主义者
我也不是智者

在申辩篇中
苏格拉底说
我不是自然主义者
因为他说
我对自然主义者
所关心的各种事情
我根本不感兴趣

而且他也否认说
他说我也不是智者
因为我认为世界上是有真理的
我不向智者学派说没有真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我传授知识从来不收钱
他说我的贫穷
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贫穷
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没有用知识
为我谋1分钱的利益

所以苏格拉底提到了
著名的德尔菲神谕

苏格拉底向陪审团解释
为什么很多人会相信
这种非正式的指控呢
因为他们被
苏格拉底的盘问和反驳激怒了

大家会发现
苏格拉底的盘问跟反驳
他和智者学派的辩论术
是非常相似的
但他却完全不同
第一他是免费的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
苏格拉底的旁问和反驳
是为了发现真理
而不是消解真理

只不过
苏格拉底心目中的真理
是否定性的
而不是肯定性的真理
苏格拉底说我所做的一切
其实都是为了理解
德尔菲的阿波罗
给他的神
德尔菲是一个神庙
阿波罗
是雅典的主神
那苏格拉底有个朋友叫凯尔峰
据说呢
凯尔峰问了
阿波罗神的一位女祭司
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说谁是雅典最有智慧的人
结果女祭司回答道
苏格拉底

如果你是苏格拉底
各位同学
如果你是苏格拉底
你发不发虚
你困不困惑

这就相当于个同学对我说
他说罗老师
你是刑法大师
我估计我听完这句话
我当时就吐了
比我厉害的刑法老师
我多了去了
我还是大师
我充其量是大使
把刑法介绍给大家的使者而已

所以苏格拉底告诉陪审团
所以有一天
我真的跑到德尔菲
去问问题
我问神
是否有比我本人更有智慧的人
而女祭司的回答是没有

所以当我听到这个声音之后
我就感到很困惑
神的意思是什么呀
为什么他不用直白的语言告诉我呢
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没有智慧
但是神谕却告诉我
我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
那神谕不可能说谎
这不符合他的本性

所以苏格拉底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就拜访了
一位以智慧著称的人
他觉得你看
那哥们特别有智慧
我在他那个地方
我能够证明神谕可能是错误的
因为那哥们有智慧
那就证明那哥们比我聪明
那就证明神谕是错误的

但是后来苏格拉底发现啥呢
苏格拉底发现
所谓有智慧的人
其实都是不懂装懂
个个都喜欢跨界发言
所以
苏格拉底你看他申辩记
说啥呢

他说最有名的人
往往都缺乏智慧
他找了政客
觉得政客肯定有智慧
结果发现政客最喜欢不懂装懂

然后他又找了诗人
因为诗人会作诗
所以诗人就觉得自己啥都懂
样样都懂
认为他自己会作诗
自己就出类拔萃
啥都懂
懂王

后来他又找了手工艺者
结果手工艺者也是一样
和诗人犯同样的错误
因为有一技之长
个个自以为一切都通
个个都是跨界之才

所以苏格拉底知道了
为什么神谕认为他有智慧
因为他的智慧
是一种否定性的智慧
他承认自己的无知
而不是样样都懂的肯定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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