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太阳

丑钢19732017-05-10阅读数2533丑钢音乐故事

六年前的暑假,我在一家工地打工——为了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它。我与阿友的相识现在看来是一种必然,因为工地上能弹几个吉它和弦的只有我俩。我在“摇摆机”似的升降架上推独轮车时,阿友在地面上给那些红砖浇水。

我随意哼唱的一首《花祭》使我们迅速成了知音,聊到了吉它的结果是当晚他就带我去了他铁道边的家。很显然,他有点技痒,而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他的琴技。

他的屋子小而凌乱,墙上糊满了过期的《参考消息》,两张醒目的齐秦海报为小屋平添了几分艺术气息。灯火昏黄,阿友边抽烟边述说自己的往事,陷入追忆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沧桑(一辆列车在屋后不远处驶向远方)。

“唱首歌吧!”我提议。他被我从追忆拉回现实,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又凄凉的笑,拿起墙角那把老“翠鸟”,掸了掸上面的积尘,“好久不弹了!”那样子仿佛在跟老哥们儿道歉。

一组和弦悠扬响起,阿友口齿不清的歌声撞入耳鼓,“昨天的太阳走了,我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疲惫……”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海报。说实话,他的嗓子真是一般得不能再一般了,可奇怪的是,我竟渐渐的被这歌声吸引,脑海里浮现出我想像的阿友曾经青涩而疯狂的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阿友的身形显得异常瘦小、孤单。他牙疼似的唱着,声音沙哑而悦耳,专注的神情异常动人。琴声停止,我竟毫无知觉,又一列火车呼啸而过方使神智恢复正常。

阿友的脸上映着一层昏黄的光,疲惫的神情仿佛刚干完一次重活儿,“哈,昨天的太阳!”他苦笑着自言自语。不经意的一句话,竟差点让我流出眼泪……

一个月的汗水终于换来了一把崭新的“红棉”,我又回到校园,走上那条无望又别无选择的“独木桥”。阿友依然在给那些红砖浇水,我们再没什么联系。

后来,我开始自不量力的尝试写歌,一发不可收拾,并开始恋爱然后一次次分手;后来我辍学考入一家金融机构,工作枯燥但令人眼红;后来,听说阿友娶了个农村姑娘,日子过得很不轻松;后来,一个蹬人力车的男人背影总是让我想起他,我没去确认,这样做,除了徒增伤感,再没什么实际意义……再后来,也就是现在,我在为抵抗无聊而写下这段往事(许多时候,我们都需要用回忆来温暖和抚慰自己可耻的孤独与无所事事)。

唱过的歌,你还在唱吗?爱过的人,你还在爱吗?做过的梦,你还在做吗……

许多人离开了,许多人还在路上。昨天的太阳走了,可当每一轮朝阳升起,我们依然要衣冠楚楚的奔走在各自的路上——为钱、为欲望、为生存,为了这难得的旅程。我们所做的一切,许多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

初稿写于97年初秋

原文97年发表于当年最火的音乐期刊《中国百老汇》某期

PS:这是我生命中首次发表的文章,当然,编辑“忘了”付我稿费。当然,写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那点儿稿费,只想看看自己的文字能否被最权威的音乐期刊发表,目的显然达到了。那年还干了一件类似的事儿,一唱片公司在报纸上公开征集原创歌曲,于是我寄去一盘有几首作品的磁带,几天后我去了北京。

公司老板说,全国寄来三千多首歌,你这首是唯一入选的。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听上去确实比较过瘾。那天我见到了他公司的几位歌手,含笑、李琛,都挺随和的,坐我对面的歌手不认识,初出茅庐的样子,聊得比较多,许多年后他成了著名的“人声低音炮”。

最初电话联系我的工作人员其貌不扬,后来也有过点儿名气,他是唱作人胡吗个。我发表的那首歌叫《老了》,两年后被一位刚出道的歌手演唱,并成为他首张专辑的主打歌,这首歌在全国各大夜场都很受欢迎,唯独被央视禁播多年。直到04年他的另一首歌火了,《老了》才顺势出现在央视网站上,这位歌手叫庞龙,很多人因为《两只蝴蝶》有点看低他,负责的告诉你,他其实是个很有深度的歌者,而且人品相当好。

【尊重原创 转发署名】

作者:丑钢1973

一个唱作人的乐评杂集

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