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泡的茶(上):创作中旋律与节奏的应用

音乐播客 方文山的音乐诗词课 第21期 2018-07-03 创建 播放:3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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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山的音乐诗词课》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又到了上课时间了。刚刚大家所听到的是周同学发表于2002年《八度空间》专辑里的歌《爷爷泡的茶》。这首歌在隔一年的第14届金曲奖也入围了最佳作词人奖。

好的,废话不多说,首先依惯例,先小聊一下有关作曲及编曲的部分...

介绍: 小贴士:已经替换精剪版的音频哦,音频后依然有完整版歌曲收听哦。

《方文山的音乐诗词课》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又到了上课时间了。刚刚大家所听到的是周同学发表于2002年《八度空间》专辑里的歌《爷爷泡的茶》。这首歌在隔一年的第14届金曲奖也入围了最佳作词人奖。

好的,废话不多说,首先依惯例,先小聊一下有关作曲及编曲的部分。《爷爷泡的茶》这首歌是由周同学的编曲partner林迈可老师所操刀,这首歌的编曲特色为突出节奏,以及架构出音乐的跳跃感。曲式上以大和弦为主,小和弦点缀,是一首大量使用主调和弦内的有限单音创作的一首作品。

这首歌特殊之处在于每小节几近相同模式的伴奏,并且在每一小段大多数几近同音的限制下,仅依靠单纯的切分音以及听觉上丰富、但旋律线却相对简单的主和弦变化而成的一首歌。如以武术概念来讲就是:仅仅依靠几式招数,却完成一套精湛的武术表演。也可以说作曲部分的旋律性其宽度很窄,因为节奏才是作曲要抓的重点。那周同学不仅有天生的音乐天赋,他对于节奏的掌握也是浑然天成。此首歌在编曲上,将曲式轻盈的跳跃节奏感,掌握得很好,这也是林迈可老师最擅长的部分,因为他的强项就是在编曲中对于音乐节奏的把控能力很强。

《爷爷泡的茶》这首歌,用到的乐器调配相对于其他歌而言,是比较少的,但使用的很到位,而且干净利落。开头节奏两小节五秒,后面第六秒就开始进入配唱了,同时又加入吉他和弦当衬底,简单又干净。再以小提琴配上高音,如此之下,低音衬底的鼓,还有中音部分的吉他和高音部分的小提琴在听觉上就会被调配得相当饱满。整体歌曲的配乐幅度并不大,但恰如其分的运用在这首《爷爷泡的茶》,真可谓简洁而清新!还有迈可老师在编曲的环节中也运用到了刮碟音效。此外,编曲小窍门,是先以节奏铺底,再确定速度,然后中间再配吉他或钢琴的和弦,最后再确认音高和旋律大致走向,那编曲的高音部分可根据音乐质感来搭配弦乐,以上说的这些就是一些编曲建议,可以提供大家分享。

顺带一提的是A1,「山泉在地表蜿蜒 从很久很久以前 我有一张稚气的脸 泉水渗透进矿层岩」此歌词段落,乍听之下是RAP,但又不是纯粹的RAP,因为通常RAP的音乐线不明显,因为能体现RAP的主要是节奏。但此段A1是可以被弹出来的,而且是一段很清楚能被弹出来的旋律。而这就是周同学创作上的巧思,或者说是天分吧!

接着我们继续聊,这首歌的副歌一开始就先出现,而不是A1、A2走完后再出现。周同学将副歌的段落放在一开头的起奏上去走,这也算是流行音乐的创作形式之一,那就是将具记忆点与聆听度高的副歌先跑一遍,再接所谓的主歌。这首《爷爷泡的茶》,配唱者需要具备极强对音乐的节奏感,而在亚洲,东方人特有的音乐感应该是以旋律为主,而非节奏。周同学用他独树一格的周式RAP奠定了他在华语乐坛的一个特殊位置,并且在商业市场上取得了成功。精准的说,他本身有着极强的音乐律动感,同时也是有着天生音感的人,或者说是天赋吧!呃…这样子夸自己的一个partner,我们只能说内举不避亲。好的,这首歌其实也可以视为周同学对自身音乐创作结构的一种,另类自我挑战之经典作品。

这首以茶文化以及亲情为主题,带着R&B风格与RAP节奏的所谓中国风歌曲,它具备了以上多重身分。除音乐专业外,就是歌词中围绕着以茶为故事背景爷孙二代人的亲情,像副歌中的「爷爷泡的茶 有一种味道叫做家 陆羽泡的茶 听说名和利都不拿」还有「爷爷抽着烟 说唐朝陆羽写茶经三卷 流传了千年」以及「经过这些年 爷爷的手茧 泡在水里会有茶色蔓延」等等,这些歌词都具体的描绘了茶这个概念,也就是说关于茶的描述与画面感在词意中无所不在。

那说到茶,一般人的文化想象与概念中总会觉得,茶代表东方,咖啡就比较象征西方。那这茶文化代表里,又可区隔为二种饮茶类型:一是钻研茶艺的中华文化,一个是遵循茶道的日本文化。本章节藉此篇幅,跟大家聊聊这孕育出茶道文化的日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民族?

我们可以粗略的这么说,「日本」是一个很重视仪式感的民族,而这仪式感,若作用在美学与艺术上,便会形成一种所谓的「道」文化。这里的「道」,道理的「道」,概念上指的是一种学问与技术,但同时也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追求,像茶道、书道、花道、剑道,甚至柔道、空手道等等。

虽说日本的饮茶文化是由中国传入的,但「茶道」此一汉字词汇却是日本人率先使用。日本的茶道衍生出很多流派,是十分讲究奉茶仪式的一个细节文化,不管是倒茶时的动作或茶具器皿上,都有专门的称呼与仪式。在日本某些社会阶层,可以从对茶道文化的熟悉度,看出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以及修养。「茶道」如今可说被视为纯日式文化的象征与意涵’。当然我强调的是「茶道」不是「茶艺」,这是称呼的不同。

日本是个模仿能力很强的民族,甚至能将模仿来的事物消化融合,进而成为自身文化的一部分。日本曾在七世纪至九世纪间,派遣使节前往中国全面学习与吸收当时的隋唐文化,时间甚至长达二百年之久。时至今日,日本的宗教、建筑、服饰,以及戏剧等传统文化均深受唐文化影响,甚至还某种程度保留了唐宋余韵。举个极端的例子,今天如果有一个一千年多前盛唐朝时期的士大夫,进入时空隧道来到现代的世界,分别带他去京都跟西安去参访,他恐怕会错将京都所在地视为唐文化的继承者,因为他触目所及的「京都」,都是仿唐式的木构建筑,最接近古时候的长安城。

日本列岛孤悬在东太平洋上,千百年来未曾遭受其他民族的实质占领与入侵,因地理环境上的隔绝,其国土领域也没有与其他邻国接壤,历史上也从未受到外国侵略与占领,因此发展出颇为独特的一种日本文化。日本在这种文化上不受其他民族侵略与干预的稳定环境中,在文化发展上,长期以来形成一种宁静的、素雅的、接近「禅」的一种美学价值观。一个民族对美学的认知与价值是会直接反应在其设计层面上。

虽说其内部在小国林立的战国时期,亦有人为战争的一个破坏,但那是大和民族在自己国家区域内的一个攻伐砍杀,破坏的是对方的城堡与庄园,并不是要消灭或取代对方的文化。其万世一系的天皇甚至从未被推翻,日本本身的传统文化继承不曾中断,也因此,日本人的民族认同感极高。

日本这种接近「禅」的一种美学价值观,具象的呈现在他们的传统建筑上。譬如神社,神社的建筑风格,相对于外观装饰性很强、色彩很绚丽的印度教庙宇,日本神社简直可以说是宗教建筑风格中的极简主义的代表。近代日本建筑大师安藤忠雄清水混凝土的素雅调性,也是一种形式的禅风建筑。一个民族对美学的认知是会直接反应在它的设计层面上的,如日本服装大师三宅一生那充满不规则的皱褶布料,是他一个自我的品牌特色,其创作灵感就是来自于日本传统的折扇。东京是个很有设计感的流行都市,很重视产品的包装,对美学设计很讲究,就连一个寻常的水沟盖,都有当地城市的象征标志。也就是说,他们的美学设计是扩及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的。

日本在遣唐使的时代,他们虽然大量吸引中国的文化的元素,但对自身的传统文化仍然很用心维系,举凡茶道、能剧、艺妓、剑道、柔道、书道,以及成年礼、浮世绘,还有它的国技相扑等等,延续了几千年都不曾中断。他山之石,可以攻错。日本倾全国之力饥渴的吸取国外优秀先进的文化,同时又竭力保存与维护自身的传统文化,这样子的一个精神颇值得学习。在这全球化概念高涨的时代,不管是经济、工业、金融商品,或者其他领域的合作,我们都免不了要与其他民族、地区进行全球化的交流。但是,在交流的过程中,却也绝对不能忘了自身传统文化的特色。文化,是一个族群共同的记忆、共同的价值观,是自我族群识别与认同的基本元素。

好的,在本堂课的最后,跟听友们分享一个跟饮茶文化有关的历史小典故。此故事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那幅对联,「坐,请坐,请上座。茶,泡茶,泡好茶。」

相信说到这里,应该有些听友已经猜出是那一段故事。这此典故出处,其版本有好几种,故事里的主人翁,有说是苏轼,也就是苏东坡,有些说是郑板桥;甚至有些故事场景,有人说在茶馆,有的说在佛寺。但总归此段故事是在讽刺:有些人眼高手低,专以貌取人、见风转舵,其性格市侩不足取。

好的,眼下我就来说说,郑板桥在佛寺的这个版本。清乾隆年间,人称「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某天兴致一来,前往城郊某佛寺游览。就在寺院山门前,负责迎宾的和尚瞧他其貌不扬、衣着朴素,也就随口朝郑板桥说了声「坐。」,然后对身旁小沙弥喊了声「茶。」示意小沙弥去泡茶接待,然后便也无意再与郑板桥搭话,见小沙弥动作不勤快也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如何打发此人走。待郑板桥欣赏了一番寺院里所陈设的字画与佛像雕刻,并对其艺术内涵与历史背景娓娓道来,显得十分内行,颇具鉴赏眼光,和尚看他很具才学,饱读诗书,心想,此人肯定非等闲之辈,绝不是一般布衣百姓。于是立马转换态度、笑容可掬,改口对郑板桥说「请坐。」并回头督促刚刚那名小沙弥说:「泡茶。」

此时,寺院内来了一批达官贵人,和尚见状笑脸迎人的合掌恭迎,态度异常热情。这些达官贵人见了郑板桥也在座,一个个主动趋前向其问好。和尚表情颇感诧异,马上向旁人打探此人什么来路。在得知竟然是当代名家画师郑板桥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前后态度判若二人,马上亲自搬了张椅子到郑板桥身边说:「请上坐。」并示意小沙弥更换茶叶,接着说「泡好茶。」然后态度谦卑恭敬的向郑板桥问好。待郑板桥要离开寺院时,那位和尚拿出纸笔,希望郑板桥能为佛寺留下墨宝,郑板桥沉吟片刻,随即挥毫写下一副对联,上联为「坐、请坐、请上座」下联是「茶、泡茶、泡好茶」和尚见状,表情尴尬、一脸羞愧,他当然明白郑板桥在讽刺他方才以貌取人的一个市侩。

好的,这堂课的最后,为各位朗读一首比较甜美风的韵脚诗,背景音乐是林海老师的《琵琶语》。

幸福是麦芽色
荡秋千的弧线 被许可
摇晃出一条青涩 于是我们紧抓着
那段浓郁的 黏牙的 快乐

河岸旁 所有微笑 都很清澈
此刻 有某种接近糖的味道 蜿蜒着

黏牙的 接近糖的 到底是什么颜色
于是 所有懂了的人 都开始 哼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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