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想象的人们，于现实中避难。”——Jean-Luc Godard

我想象中的“泳池影院”，除了可以游泳和看电影，它更应该是一个像巴黎拉丁区电影俱乐部那样的地方，也就是成为导演之前的Jean-Luc Godard在1950年每天疯狂看片困了就睡在人行道上的那个地方。在那里，他第一次遇见François Truffaut，两人喜欢同样的电影、爱读同样的专栏，从影迷成为好友。之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故事，他们都做了导演，成了新浪潮双杰，拍出了那些影史经典。这段友谊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1968年他们在“Mai 68”中支持学生和工人阶级，罢停了当年的戛纳电影节，获奖名单成为空白。但从那一年起，他们的电影理念发生了分歧，最终导致两人友谊破裂。我很迷恋他们那样的青春，在青春里应该做一两件让青春永远无法遗忘的事，然后离开青春。Truffaut曾说“电影分为Godard之前和Godard之后”，而我说“Godard分为电影之前和电影之后”。1968年之后Godard变得更实验性和解构主义，可以说是“反电影”的，而在他“电影”的时期里，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部就是《Pierrot Le Fou（狂人皮埃罗）》，它让我对地中海有了某种向往。第一次去南法的那个夏天，我住在海滨小城Antibes。有天我决定徒步去山顶的Èze小镇，走一条叫做“尼采步道”的无人山野小路，路途比我预计的要长很多，当时包里只有一瓶水和一板巧克力勉强当做午餐，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只能躲在橄榄树下休息。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二才遇到一对下山的父子，他们看我一副东亚面孔以为我是日本人，就笑着对我说“干巴得！”我回答说“Je suis Chinois（我是中国人），加油！”他们学着说了一遍“加油！”然后我继续独自上路。去Èze的这一路上一直陪着我的只有那片地中海，无论转换什么角度，它总是呈现在视野里。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一种蓝是那样的梦幻、那样的令人迷醉，像一颗蓝宝石看久了你会被它吸进去，又像是一种无边的想象。而想象力则是今年91岁仍在坚持创作的Godard告诉我们的生存之道。或许我们应该像需要水一样需要想象力，因为枯竭终将让所有的船只失去自由。

将《Pierrot Le Fou（狂人皮埃罗）》这首歌献给Jean-Luc Godard以及那些靠想象力航行的人们。

二零二一年七月

时北碚月亮照田文星映湾